國外影展,如何與評審過招?

4 國外影展,如何與評審過招?

撰文/Hui-Ping Chen

「全世界那麼多印度人,為什麼我要聽你的故事?你是誰?」在台北電影學院的國際工作坊,國際A級影展選片人雲集,當中一位來自西方的評審劈頭就質問《A面,我的一天》導演溫景輝。

溫景輝是印度華僑移民第二代,這部影片講的是自己的童年與母親的故事。

為本片製作提案企劃的郭若琦(Vicky)也怔住了。具有跨國電影公司經驗的她,已偕同導演把劇本打磨得十分完整,故事滿滿的戲劇元素,她自信是觀眾會喜歡的類型。在協助導演準備面試時,她本來預期評審會要求解說三幕劇如何編排,而他們也排練好了答案。

向內生長的有機故事

「這種類型片的作法(例如:把印度移民華僑內容,變得很寶萊塢、或好萊塢),在國際工作坊、創投和影展中一直被打槍。」評審想要的是導演的自我思考。於是Vicky不斷從評審的反饋中調整故事,鞭策導演向內深掘自己的內心,兩人在作品一路向國際拓展的兩年半裡互相折磨。如今,作品的基調仍是開朗的家庭喜劇,卻融入了深沉的個人經驗。像是身為印度華僑的母親,剛到台灣時臉孔很在地,卻連一句中文都不會說,種種族群身分的心思、氛圍及變化歷程,超越了戲劇事件的鋪陳。

《A面,我的一天》讓Vicky學到,在作者型的影片中,國際影人關注的是編導本身與故事的連結,遠超乎故事的戲劇性。

在提案的本質上,Vicky認為國內外是一致的,講求的都是說服對方「這世界為什麼需要這個故事」。但在手法上確實有差異。

意圖甚於執行,視覺甚於文字

她經歷過法國南特影展的工作坊,評審多數都是來自歐美的專業人士,他們非常在乎創作者及製作人的意圖(intention),花大量時間聊「你為什麼要做這件事」,並且非常講究視覺化呈現,甚至提案可以全然採用情緒板(mood board),一個字都不要。

在台灣則大不相同,一上場面試,就先丟出法寶:「導演去年得過獎」或「導演剛從國際影展回來」。「只聊創作意圖絕對不夠。你應該趕快告訴我:故事要怎麼調整、投資比例怎麼算、輔導金算收入還是成本、發行賣了沒。」根據Vicky的經驗,圓餅圖、數據和表格在台灣很受歡迎,因為提案不只要故事講得好,還要知道投資盤和發行盤怎麼算,「你得展現,你們是一個全能的劇組。」

回歸創作初心

在歐洲,這些法寶不太靈。最首要的是,訴說故事的迫切性。等到提案成了,財務的事私下討論就好。

就Vicky的個人感受,歐洲的作法回歸到創作基本面,藉由詰問「你想講甚麼?」「為什麼要講?」「你要向哪些觀眾表達?」,給創作者正向刺激,對於劇本尚未完全成熟的案子幫助很大。而台灣簡單說就是「大家一起來做生意」,找到創作以外的合作者,在執行上實現創作者的願景。

這或多或少反映了台灣對電影市場年年動蕩的不安。提案者必須用圖表安撫投資人,向他們保證生存的可能,他們有了信心以後,再慢慢一起對故事腦力激盪。Vicky猜想歐洲電影或許產業體質健壯、市場穩固,因此得以聚焦在故事的靈魂面。

這兩種手法所在意的重點及帶來的好處不太一樣。因此Vicky也學到一課:謹慎判斷創作者的成熟度,評估案子的執行面,再看看要往哪個方向走。

在國家資源的支援下,台灣影視可以透過金馬創投會議、以及文策院、文化部影視局、台北市文化局等單位所舉辦的國際工作坊等管道與國際影人接軌。這些管道屬性不盡相同,在職業生涯任一階段的影視創作人都可能從中找到適合自己的、在國際嶄露頭角的機會。

跨出腳步前,每位創作者都應該先問問自己:我是誰?為什麼這個故事非要由我訴說?我的位置在哪裡?

|郭若琦 Vicky|小檔案

曾於 MM2 滿滿額娛樂影視部門任職多年,擔任內容策劃經理。現為圈起來映畫、金魚企劃有限公司之主理人,兩家公司皆以製作、IP 開發、企劃撰寫、籌資為主要項目。參與作品:劇集《我覺得我不知道》、《拍射吧!廷方》、《警察大人在線等》;電影長片《隱身》、《A面:我的一天》、《好孩子》、《頭七》;短片《地獄催淚部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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