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影人故事】軟弱也是一種堅強－華文創開發/製作製片人袁支翔Sam
＃軟弱也是一種堅強
＃說要轉行什麼的都是倔強的玩笑話啦
撰文／郭依瑄
做電影這一行的，無論爬到多高的位子，好像都繞不開這個話題。
「我常聽到同業在討論要不要轉行。對！說要賣雞排的最多，第二名是賣紅豆餅。」
「那你想過轉行嗎？」
「我…我也有啊。」
眼前結巴的是華文創的製片袁支翔(Sam)，經手過《我的少女時代》、《陽光普照》、《消失的情人節》、《大佛普拉斯》、《第九分局》等熱門國片，坎城、威尼斯、釜山等國際影展也去了好幾次，離那些明星、那些名導很近很近。然而，就算是這樣，他還是考慮過轉行這件事。
製片 V.S 創作者 創作與市場的抉擇
若在兩年前訪問Sam，或許他會是全然快樂的。
製片是個需要大量溝通的工作，Sam特別會、也必須替人「喬」事情。但現在的他逐漸發現，原來那些在工作上替別人消化過的情緒，其實都暗暗地反噬到自己身上，並不是脾氣好、EQ高，就能從別人的情緒中輕盈抽身。
任憑創作者有才華，拍電影不可能單靠一個人完成，而製片的角色不僅要協助跟發行公司、行銷端溝通，最難的是要協助創作者，讓作品跟市場對接，才能不辜負資方的投資。所以必須處處拿捏，還得巧妙施力，動用大量的溝通技巧，讓創作者更面向大眾一點。
有人說，製片（或監製）就是電影的養父母。在創作者眼裡，養父母待自家孩子輕一點是縱容，重一點則是非己所出的不疼愛。在這樣的工作情境裡，Sam不僅要繼續把電影當成是自己的孩子，也得時時抽離，用最理性、最客觀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經手過的每部作品。
當工作情緒反噬 你的選擇是？
奇怪的是聊起工作上的不愉快，Sam還是擺脫不了個性中原有的溫柔，不僅平順無火氣，反而還回頭問起別人，這樣的自己這樣是不是很軟弱？他說，有時自己生氣旁人完全沒發覺，連自家老闆葉如芬也看不下去地說：「Sam你不是大哥哥！」
以好脾氣出名的他，卻被自己的優點深深困擾著。「去注意別人情緒、去感受對方要的是什麼，是我擅長、也喜歡做的事。但隨著時間累積，這樣的密度越來越高，發現自己也是有極限的。」
當心甘情願變成了理所當然，當然會累。但他想的方法卻無法立即解決問題。Sam將電影產業各職能的從業者集合在一起，舉辦一個為期九週的工作坊，輪番分享交流各自的經驗與痛苦。「同理心需要雙向，所以我在想，會不會是大家對彼此的角色不夠了解，是不是大家多一點了解，這個行業就會變得更穩定？」
會有這樣的思考也許是因為，Sam是學經濟、企管出身，在華誼兄弟當了兩年的行銷經理後，才飛往英國攻讀媒體傳播碩士。因此他明白，要解決事情得從根本下手。他看似選擇繞了遠路，卻是一條再正確不過的路。學無止境，現在除了製片的工作之外，Sam也繼續攻讀博士學位，研究主題也是電影產業的合作課題。Sam笑說：「好像大家常常覺得我很奇怪這麼愛唸書，但我其實覺得還蠻有系統性和主題性的，工作和學習互相流通。」管理的概念和系統性的知識對創意工作應該還是有幫助的。
「拍片是一部接一部，這次你的合作對象，到了下次又會換了一批，管理的時間長度短但密度高，比較沒有永續經營的概念，但這對整個產業或許是有傷害的。若能促進大家持續性的交流，這個產業能否更穩定、更健全呢？所以才會想做工作坊，但我知道這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。」
如果走到了電影這產業真正成熟的階段，那會是多好的一件事呢？是否會讓那些熱愛電影、卻不得不思考到轉行這件事情的電影人減少許多？
那些走不開的電影人 玩笑話背後的真正含義
沒有人知道正確答案。但能確定的是，若真的有那麼一天，Sam就不會常常參加同學會都難免跟老同學聊到興趣和麵包哪個重要？更不會在會議室裡，與某個也有金融背景的導演，安靜（甚至帶點絕望）地望著大樓對面的會計師事務所，想著如果我們在那裡上班，就不用煩惱去哪裡幫電影找資金了。
「想轉行就只是想而已啊，還是不想走啊…」Sam無奈地說。
是啊，這些做電影的人，雖然有時候抱怨工作環境差；有時候偷偷想著，憑什麼自己的付出只為了成全台前的光鮮亮麗？但依舊在三更半夜亮著燈低頭工作；依舊在電影播畢後，默默看完工作人員名單才肯離開。
可能連Sam都沒有發現，他認為的軟弱，其實是一種妥協下的堅強；而那些電影人口中賣雞排、賣紅豆餅的轉行玩笑話，其實是一種不願意跟現實妥協的倔強，更是對這個不健全的產業環境，最無可奈何的抵抗。
｜袁支翔 Sam｜小檔案
現任華文創股份有限公司電影部開發／製作製片人。臺灣政治大學傳播博士候選人，英國倫敦政經學院媒體與傳播碩士，中山大學MBA。2015年加入華文創前，曾任華誼兄弟行銷經理、前景娛樂媒體策劃等職，具備多年中外電影發行宣傳經驗。擅長整合商業市場與藝術創作觀點，切入電影製作與開發。
歷年參與電影作品：《消失的情人節》（2020）、《迷走廣州》（2020）、《第九分局》（2019）、《切小金家的旅館》（2018）、《強尼.凱克》（2017）、《健忘村》（2017）、《我的少女時代》（2015）等。
